我老公总说他爱我:「你身体不好,不着急生小孩。我爱的是你。」
小三怀孕了,他也说爱我:「别人负责生小孩,我们负责过二人世界。」
后来,我把他踹了,他还说爱我。
我常常觉得,阳光明媚跟我没关系。
后来,我抓住了阳光。
「恭喜你!要小孩的事可以考虑了。」我的眼科医生笑眯眯地对我说。
我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,全身的细胞仿佛都在欢呼跳跃。
视神经炎加上多发性硬化这个病生小孩风险很大,据说很多病人生完小孩就复发了,甚至失明、残废。
我脚步轻快地向前走,迫不及待想回家告诉我老公这个好消息。
他一直想要一个小孩,虽然他总说随缘无所谓。
「砰!」一个女人从一旁撞了过来,我吓了一跳,下意识弯腰替她捡起病例单,是个怀孕的单子。
「老婆?」熟悉的声音响起。我抬起头来。
「老公?你怎么在这?」我诧异地看着前方,我的老公。
他没有着急回答我,不动声色地问:「你今日复诊是吗?做散瞳了吗?」
我点点头:「每次检查都要滴这个散瞳眼药水的呀。」
他彷佛松了一口气才说:「我跟上司出门拜访客户,知道你在这里复诊,特意来瞧瞧。」
那个女人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:「你好,我是秦天的上司,林洁。」
她随意地说:「我今日不舒服,你老公替我介绍了一个眼科医生,这不,医生给我开了个视野检查单。」
她摇了摇手里的怀孕单,又像不经意地盯着我的眼睛看。
然后又说:「幸好是个好消息,我身体很好。你老公可真能干,回去我得给你老公奖励哦!」
我老公谦虚地说:「没什么的,我老婆经常来复诊,我听多了就比较有经验。」
随后一脸温柔对我说:「老婆,你做了散瞳看不清东西,一个人回去可以吗?」
我垂下眼睑,再抬起头来一脸无辜地说:「没事,我又不是第一次自己来复诊了,你有事先忙。」
我目送他们离开。不远处,那女人娇滴滴地问着我老公:「散瞳是不是跟瞎子一样?」
我老公一本正经地科普:「七八个小时看不清字,看人也只有虚虚一个影子。」
我的嘴角还在上扬,眼里翻滚着晦暗不明的情绪。
我的眼睛没有失焦,一片清明。
医院排队,这个时间点散瞳的效果早已散去。
我看得很清楚,怀孕单上是林洁的名字。我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个名字,从我老公嘴里。
晚上,我老公下班回来。吃完饭他又提起了林洁,我耳朵都快听起茧。
「你今天遇见的女人,就是我的女上司。也是我之前跟你提的海归精英,年纪轻轻担任公司的总经理。」
「那真的了不起,不过她结婚有小孩了吗?」我一脸羡慕地问。
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「没有。遇人不淑,最后离婚了。她一个单身女人能做到这样真的不容易。」他很感慨。
「这么厉害的人,很多人追吧?」我随口一问。
「那是一定的。她值得。」他点点头。
随后他又关心一下我的复诊结果,我淡淡地说:「老样子,定时复诊。」
他很是心疼,抱了抱我:「没事的,你还年轻,不着急生小孩的事,我爱的是你,不是小孩。」
我打了个喷嚏,不自在地挣开他的怀抱,他身上的味道,不是我熟悉的。
他以前从不喷这种浓烈的花香味。我喜欢橘子味,他曾说过这辈子只和我共用一瓶香水。
洗完澡他如往常般把脏衣服递给我,嘴上说:「老婆很棒!老婆辛苦了!我爱你!」
我关上洗衣房的门,心跳加速。我细细地翻找着,找到了几根不属于我的发丝。橘红发色,如同今日那女人给人的第一印象:热情、奔放。
我僵在原地,心头涌上一股酸酸麻麻的情绪。
我发了条信息出去,接着问:「我老公上司怀孕了,怎么才可以知道孩子父亲是谁?」
我的闺蜜立马一个「是你老公的?」
我的思绪像一团麻,压低声音迟疑地开口:「我不知道,也有可能她不想透露自己怀孕?单身妈妈难做。」
她沉默了一阵,最后答应替我查一下。她是个律师,有很多门道。
我内心很煎熬,又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。
而白天那女人对我说的最后一番话,意味深长的模样,又像是密密麻麻的针扎在我心里。
没想到第二天林洁自己上门了。她精致的妆容,对比我灰扑扑的打扮。
「我老公不在。」我站在门口,面无表情地说。
「不请我进去吗?那天我不小心撞到你了,我来关心一下我的员工家属。」
我沉默了片刻,让开了位置,她很随意地自己参观起来。
「我只是路过,突然想起你老公住这,就来看看你,顺便......」她顿了顿,笑了:「顺便感谢你老公常常带我看医生。」她一笑,眼角的媚意几乎能滴得出水。
「听说你眼睛不好?检查得怎么样?你老公也真是的,让你一个人就出门了!」她嘴里嗔怪,眼里有几分挑衅。
「没事。挺稳定的。」我淡淡地说。
「哦。」她不在意地点点头,话音一转:「你们结婚都有好几年了吧?怎么还不要小孩?」
「我老公说不着急。」
「噢?」她语气疑惑,又继续说:「身体不好,有买保险吗?需要我介绍个经理人吗?别怪我说话不好听的,如果确诊罕见病,这还能减轻下负担。」
「老婆!」这时,我老公气喘吁吁地跑回来。
「这么着急赶回来?担心我对你老婆做什么不好的事吗?」她娇笑着打趣。
「好了,我该走了。午饭吃得太撑,我得消化一下。」她不经意地摸了摸肚子。
「不过你可真可爱,但女人还是要精致一些,不然怎么留住男人的心?」她对我说着,但眼睛却看向我老公。
「不用!我老婆不需要这些,她只要乖乖在家等我就好。」我老公立马反驳。
「哦,没想到你喜欢岁月静好这一卦?」她意味不明地哂笑一声。
我老公眼神犀利,微微一笑却暗含警告:「不要说些让我老婆误会的话。」
她随意地摆摆手:「知道了,管家公!在公司啰嗦得还不够?」
她走后,气氛有点压抑。
他满头都是汗。我主动开口:「吃过饭了吗?这么着急回来?怕你上司她吃了我?」
「没呢,老婆你给我做点吃的吧。」他撒娇道,扯了扯我的袖子。
「不过她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。你单纯善良,我怕她胡说八道让你误会我。」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。
我垂下头,闷声道:「我没有误会。你们好像关系很好?」
他松了一口气,又恢复往常的轻松,取笑我:「你不会吃醋了吧?相信我,我们是纯粹的友谊。」
「我最近有机会晋升,还得多亏她带我见了很多客户。不过很多事你不懂,毕竟你不在职场很多年,希望你可以理解。很多事逢场作戏吧罢了。我最爱的是你。」
我抬眸,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。
我一晚上翻来覆去。我老公打开了灯,摸了摸我的头问:「老婆,你怎么了?眼睛不舒服吗?」
我吐了一口恶气,试探问:「如果我这辈子都没有小孩......」
灯光昏暗,他依旧神色从容,安慰道:「没事,当初结婚我们就说过了,我们随缘,不管怎样,我都爱你。」
爱我?是的。他爱我。
当初结婚没多久,我就检查出视神经炎,甚至还有一个指标是阳性,以后很有可能确诊脱髓鞘这个罕见病。
虽然医生也说只要我定期复诊,保持不复发,也是可以跟正常人一样,但我还是提出了离婚,不想耽误他。
可是他不同意,不管我回到我的出租屋,还是我借住在同事家,他三天两头上门献殷勤,最后我被他打动了。
这些年他也对我很温柔,做事总是不慌不忙的。自从我患病之后,焦虑成为我的日常,他也给我提供了很多情绪价值。
但万一真的......
这几天的我魂不守舍。
闺蜜终于打电话过来,但她告诉我:「你离婚吧。」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眼泪控制不住一滴一滴掉下来。
她找的侦探很厉害,甚至还查出了他们两人在读书时就有过勾搭,直至林洁出国深造,才各自结婚。
几年后她离婚回国,跟我老公重逢,之后他们开始藕断丝连,现在林洁还怀孕了......
我看着传过来的照片,我的胸口一阵一阵的痛,痛得快不能呼吸。
「苍蝇不叮无缝的蛋!你可千万不能原谅他,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!」
我闺蜜絮絮叨叨。
我想要回答她的话,可是开口尽是哽咽,我努力咽下心口的苦涩,声音颤抖地问:「我做错什么了?因为我的病?」
「生病不是你的错,男人出轨也不是你的错!」
「我警告你啊!千万不要恋爱脑!我看你老公不爽很久了!」
「从他劝你辞职当家庭主妇,到后来以你身体不好为由,劝你少出门,根本就是在PUA你!」
「PUA?原来这就是PUA。」我喃喃自语。
「可不是吗?你忘记你以前也是个职场精英吗?当时的你就已经不比现在的林洁差!你过去自信开朗,现在自卑讨好!他PUA着你,打压你,拿捏你,但他又瞧不起你!」
「秦天这种男人,你玩不过他的!你还不离婚?是等着以后小三的小孩喊你妈?」她劈里啪啦一通骂。
「你千万不能懦弱!」她斩钉截铁地说。
我抹了把眼泪,心口从剧烈起伏,到现在被泼了一盆冷水,突然冷静了。
我深吸了一口气,缓慢开口:「好,离婚。」
第二天,我搬走了自己的东西,留下了离婚协议,以及附上他跟林洁的出轨证据。
我坐上了去往云省的高铁。我是个孤儿,没有家。
云省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,以前秦天总说:「你身体不好,我工作很忙,以后等我有时间再带你去。」
庆幸,我还不是残废,也不是瞎子。
一路上他快要打爆了我电话,我都没接。多年的认知突然被打破,我实在不知说些什么。
他一条又一条的信息发过来。
「老婆,你误会了,这个照片肯定是合成的。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,我爱的是你。」
「老婆,这么多年了,难道我一点信任都没有吗?」
「老婆,你身体不好,离家出走我会很担心的。」
反反复复都是这些话。
我同样没有回复,我有点困惑,怎么会有人口口声声说爱我,却要出轨?
之后他连连质问:「你一个能去哪里?你没有工作,眼睛又容易复发,没有我,看你怎么办?」
最后他说:「你总是太敏感、总是不听劝。真拿你没办法。你冷静一下也好。」
我总是?
如今我对「总是」这个词确实敏感。
我手里拿着一本《如何识别PAU》,是闺蜜送我上高铁时塞我手里的,让我好好研读。
而里面提到的PAU话术就有「你总是XXX」开头的,为了制造对方的愧疚感。
过去秦天每次说完这个词,我都愧疚不已。
以前我性格大大咧咧,哪次忘记他说过的话、忘记他点名要吃的菜、忘记他教做的事,他就会叹气:「你总是这样,永远不记得我说过的话」、「你总是这样,我爱你比你爱我的要多上好几倍。」、「你总是这样,听不进去我为你好的建议。」
他一次又一次地在我耳边提醒,直到我学会把他的话、他的事放在心里。这时他会源源不断给予我夸赞,并且对我言听计从、事事顺心。
之后我陷入在他给的甜蜜,甚至害怕他对我失望,后来我也事事满足他。
现在想一想,真可怕。他对我,就像是在训狗。
6
云省的日子很自在,蓝天白云清风,对我的眼睛很友好,我的身体比我想象中的要好。
但我很社恐。
这些年来,我日复一日的呆在家里,除了复诊,也不敢轻易出门,买个菜都戴个口罩,生怕别人认出。
我知道我的心也生病了。我自卑我社恐。
但我一直试图自救。我看很多书,我想转移我那些说不出口、也没人愿意听的焦虑。他过去总说我不能像个祥林嫂一样反复焦虑。
但语言重复就是我这个病的症状之一,我经常一个人在家里,只能反反复复的焦虑。他说不放心我出门。
我也找了很多网课,我想有更多的技能,说不定哪天能帮上他,也能有更多共同话题。但他总说用不上、没必要,而且怕我辛苦。
不过这里的人很热情,知道我考了社工证,还给我推荐了一份义工。
就算我唯唯诺诺表示我有视神经炎,担心会不会给他们添麻烦时,他们却毫不在意,就好像......我就是个正常人。
其实我现在就跟正常人一样,每天逐渐心情变好,眼睛没有复发过,身体也不会时不时出现刺麻。
没有人在我耳边一直提醒「我是个病人」、「我不该出门」、「我不能给人添麻烦」。
我在这里好像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了,普通人一样的价值。
「姐姐,你最近很开心。」福利院的小孩端着一杯水过来,放在我身旁。
「我个子矮,我如果高一点,我就能自己晒被子。」他人小鬼大地叹气。
最后又给自己打气:「等我长大就好了,以后我就能做更多的事情。」
随后他给我表演我刚到这里是有多愁眉苦脸的,活灵活现的,我被都逗笑了。
「阿卓,你真有表演的天赋。」
「不,表演只是我的兴趣,我最爱的是唱歌。」他跟我说起他的梦想,又给我说起他为此付出的努力,少不了被人嘲笑,甚至被攻击没有一个残疾人可以当歌手。
「可是,我少了一只手不是我的错,我也不想的。我最爱的院长妈妈也是这么说的。我也不会因为别人的话轻易放弃我的梦想。」
我的笑容越来越大,笑得眼泪都出来了,给他竖起大拇指。
之后他每天都给我展现自己的学习成果,他还请我帮忙搞一个媒体账号。
「现实残酷,我只能先在网上让大家认识我,听听不同人的建议,不能固步自封。」他摸着下巴,认真思考。
他的行动力很强,三两下还搞上了直播,这个世界很广阔很包容,还是有很多人不在意身体上的问题。
在他的感染下,我重拾以前的梦想,我想当摄影师。
阿卓成为了我的专属模特,他希望让更多人看到他开心的模样。
这些日子很轻松。
但这天,秦天突然出现了。他说林洁在阿卓的直播里看到我的身影。
前段时间,他时不时发消息骚扰,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,问起我去哪里玩、吃得好吗、什么时候回家,又吐槽他的领带不会打、衣服没人熨,嘲笑自己没有我之后生活不能自理。
后来我把他拉黑了。我忙着享受生活,几乎没有时间想起他。
「你冷静完了吗?」他风尘仆仆赶过来。
「你同意领离婚证了?」我淡淡地说。我闺蜜说,即使提了诉讼,程序还在走,他依旧不慌不忙的。
「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。我都亲自找过来了,你就不要再闹了!」他语气不耐。
「你知道我为了找你付出什么代价吗?我客户都要被抢走,但我还是坚持来找你。」
我嗤笑一声:「你以为我只是耍小性子?」
「我和林洁真的只是逢场作戏,那天应酬喝醉了,一时把你当作是她,是我的错。吵架归吵架,生气归生气,我们还是要生活的。」
我从来不知道他脸皮厚成这样子。
我皱着眉头问:「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?是你的金丝雀吗?」
「你太柔弱了,你只能依赖我,我说的这些都是为你好,以前你不也承认我说得对吗?你不也觉得我比你有主见吗?为什么还要离开我?」他叹了口气。
「我一直告诉你,我很爱你,你不生小孩我也不介意,我们还是可以好好的,你介意林洁,我可以申请调职。」
「那你对我可真好?好到小三上门,你还担心我被欺负,急急忙忙赶回家安慰我。」我语气带上几分讥讽,用力掰开他紧紧握住我的手。
「事情已经发生了,你为什么要揪着不放?就不能翻篇吗?」他有点气急败坏。
「你知道的,我有洁癖,我嫌脏。」我一字一顿说,眼神厌倦。
他怔怔地看着我。
「不离婚就继续走程序,反正有你出轨的证据。」
他似乎被「脏」字震惊到了,半天说不出话。
我不耐烦了,正要转身离去,他轻声说:「好。」
「我同意了。」他声音干涩。
晚上我在收拾行李。
阿卓安静地坐在一旁,观察我的表情。他突然开口:「你还回来吗?」
我莞尔一笑:「回呀,我只是回去离个婚。」
「这里也可以是你的家。」他起身走到我的面前,盯着我的眼睛说。
我鼻子一酸:「你愿意当我的弟弟吗?我没有家人了。」
「当然。院长妈妈也同意的。」他认真地点点头。
第二天我坐了飞机回去了,一路沉默。
离婚证到手后,我迫不及待想离开。
他拦住了我:「不吃个饭?好聚好散。」
「你不用去隔壁领个证?你未来老婆等着你呢?」我嘲讽着,示意他转头。
林洁好整以暇地看着我:「医院,你的眼睛没有失焦吧?我对眼科有点了解,还是多亏你前夫经常提起。」
「怀孕的事你也知道?」秦天语气惊慌地问。
「是呀,看得很清楚。」我轻轻地说。
「难怪你......」他气息不稳,低低呢喃了一声。
我嗤笑了一声:「你以为我只是介意孩子?但又有什么关系?我们离婚了。」
他脸上血色尽失,整个人彷佛失去了支撑般摇摇欲坠。
「不要装得这么深情。」林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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