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医治青春痘医院 https://m-mip.39.net/czk/mipso_8612063.html第三十一章我的子宫,游荡中MyWanderingUterus我有秘密没说。我的身体有状况。也许是绝症,也许什么事也没有。但不论是哪种情况,我都没必要讲出来。问题是几年前出现的,就在我认识男友几周之前(至少我觉得是那个时候)。当时是夏天,我和儿子去夏威夷度假,跟我爸妈轻松惬意过了一周。回家前一天晚上,我身上莫名其妙起了疹子,又痛又痒,而且来势汹汹,一下子就窜遍全身。回程飞机上,我把临时买的皮质醇软膏抹了厚厚一层,抗组织胺的副作用弄得我头晕目眩,但还是奇痒难耐。我搔个不停,飞机降落时连指甲都微微带血。几天后疹子消失,医生为我做了几项检查,判断是过敏反应。可是,这场疹子给我一种不祥的预感,我隐隐觉得山雨欲来,好像什么东西正埋伏在我体内,准备在接下来几个月攻击我的身体,但我的注意力随即转向别处(转到我男友迷人的双眸里)。没错,我的确感到虚弱和疲倦,也出现一堆恼人的症状,但尽管身体情况变差,我还是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,我已经四十多岁了,体力衰退是很正常的事。医生帮我做更多检查之后,虽然发现我有几个自体免疫疾病标记,但它们并不能连结到特定疾病(如红斑性狼疮)。他把我转介到风湿科,而风湿科医生虽然怀疑是纤维肌痛,但这种病症没办法藉特定检查做出诊断。于是,她决定先治疗症状,看看情况能不能有所改善(她就是这时开了抗忧郁药当仿单标示外使用药物,所以我办公室对面的药局才会有这笔纪录)。我很快变成药局常客,经常去买皮质醇软膏、抗生素和抗心律不整药,对付奇怪的疹子、神秘的感染,还有不规则的心率。我看了好几个医生,但他们查不出原因。我安慰自己这是好事:要是我真的生了什么大病,医生们一定已经查出来了。没消息就是好消息。我面对健康隐忧的方式,和面对那本让我郁闷的快乐书一样:闷不吭声,自求多福。不过,与其说我是刻意瞒着家人和好友,不如说我更想对自己隐瞒这件事。我跟那些怀疑自己有癌症又迟迟不做检查的医生一样,觉得最方便的处理方式就是置之不理。虽然我渐渐没精力运动,还没来由地瘦了十磅(我懒散无力,尽管体重降低,却觉得全身沉甸甸的),但我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,可能是因为……我不知道耶,更年期吧(可是我明明还没停经)。认真起来想这件事的时候,我会上网搜寻数据,然后发现基本上什么东西都能致死。我想起在医学院时,我们医学生多半会得「医学生症」。这是有文献可考的真实现象,医学生在学校学到什么病症,就以为自己也得了那个病症。学淋巴系统那阵子,我们几个同学有一天晚餐时彼此摸淋巴结,其中一个摸我脖子时惊呼:「哦!」「哦什么?」我问。她皱着脸说:「感觉像淋巴瘤。」我赶忙伸手摸摸脖子──她说得没错,我有淋巴瘤!其他几个同学也一一过来摸我脖子,大家都同意:我麻烦大了。他们建议我检查一下白血球数──不,还是做切片好了!第二天早上上课,我们请教授帮我摸摸脖子。嗯,我的淋巴结是比较大,不过在正常范围内。我没有淋巴瘤,我是得了医学生症。于是,体力衰退又发无名疹的我心想:也许我现在也没有什么问题吧。可是内心深处我知道不太对劲:一个以前是跑步健将的人,怎么四十多岁就不能跑了,还天天觉得病恹恹的?有时我一早醒来只觉浑身刺痛,指头红肿得像香肠,嘴唇也跟蜜蜂叮了似的。我的医生帮我做了更多检查,有些结果不太正常(用他的话说是「奇怪」)。他再为我安排扫描、切片、磁振造影,有些结果也很「奇怪」。于是他把我转介给专科医师,希望他们有办法解释这些奇怪的检查结果、扫描结果和症状。我接二连三看了好几个专科医生,多到我开始把这趟漫漫旅程称作医学悬疑之旅。说它「悬疑」一点也没夸大。有医生认为我得了一种罕见癌症(依实验室检查判断,但扫描结果排除这个可能),有医生指出始作俑者是某种病*(因为一开始是起疹子),有医生猜测是新陈代谢问题(因为我的眼睛充斥某种沉积物,没人诊断得出那是什么),还有医生推断我得了多发性硬化症(我的脑部扫描显示出一些斑点,虽然不太寻常,但跟典型的多发性硬化症斑点并不一样)。医生们看法分歧,我得的可能是甲状腺疾病,可能是硬皮病,喔,对了,也可能是淋巴瘤(判断依据又是淋巴腺肿大,这个问题是不是从我医学院时就开始,蛰伏多年才出现症状?)但检查结果全是阴性。我这样四处求医差不多一年,连手和下巴都微微出现颤抖。这时,有个脚踏绿色牛仔靴、口操浓重意大利腔的神经科医生,认为自己破解了我身上的谜团。第一次看诊时,他走进诊间,医院网络,扫过我看过的一长串专科医师名单(「哇靠,你真的把这里每个人都看过了咧!」他语气轻浮,好像我睡遍所有医生一样),接着跳过检查,当场宣布诊断结果:他认为我得的是转化症(conversiondisorder)──佛洛伊德女性歇斯底里症的现代版。这种病症是人的焦虑被「转化」为神经症状,例如瘫痪、平衡问题、失禁、失明、失聪、颤抖或癫痫。这些症状往往是暂时性的,源头通常是心理压力(有时只是象征性的相关)。举例来说,看见创伤事件之后(例如目睹凶杀案或配偶跟别人上床),病人可能失明;跌跤时受到严重惊吓,病人可能腿部瘫痪(即使没有证据显示神经受到损伤)。当一个人无法接受自己对妻子的怒意,他想象中会殴打妻子的那只手可能麻痹。转化症跟佯病症(factitiousdisorder)不一样,病人不是装病。佯病症病人需要别人把自己看成病人,他们会刻意表现出症状。转化症病人则是真的经验到症状,只是找不出足兹验证的医学解释。那些症状似乎是病人完全没意识到的情绪不安引起的。我不认为自己是转化症。问题是:如果转化症是没意识到的心理因素引起的,我又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转化症?转化症历史悠久,远在四千年前古埃及就有纪录。和大多数情绪问题一样,女人被诊断为转化症的人数不成比例地高。事实上,这些症状曾被认为是子宫上下移动而起,被统称为「子宫游荡」(wanderinguterus)。怎么治呢?引诱──准备气味宜人的熏香或香料,在子宫可能游荡位置的反方向熏,把子宫引回它该在的位置。公元前五世纪,希波克拉底(Hippocrates)以希腊文的「子宫」为这种病命名,即「歇斯底里」(hysteria)。他也发现熏香疗法效果不彰,改成建议「歇斯底里症」的女性做运动、按摩和泡热澡。这种作法一直沿用到十三世纪初,到了那个时候,歇斯底里被认为是女性接触魔*所致。新疗法呢?驱魔。到十七世纪晚期,学者总算认为歇斯底里牵涉的是大脑,不是魔*或子宫。至于如何看待这些无法以生理因素解释的症状,至今仍有争论。在目前使用的《国际疾病分类标准》第十版(ICD-10)中,「伴有运动症状或缺失之转化症」被归为「多种人格障碍」(「歇斯底里」一词也被列为多种人格障碍亚型)。可是在《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》第五版(DSM-5)里,转化症被归入「身体症状障碍」。有趣的是,在规范严格又少有情绪表达机会的文化里,转化症更为常见。整体来说,这个诊断在过去五十年已逐渐减少,可能原因有两个:首先,医生不再将梅*症状误诊为转化症;第二,以前会得转化症的「歇斯底里」女性多半受到性别角色束缚,而现在有越来越多女性享有自由,处境不可同日而语。这个穿牛仔靴的神经科医生显然另有主张。扫过我看的那串专科医生名单之后,他挪过头看着我,露出对三岁小儿或做梦成人的那种笑容。「你想东想西想太多了。」他用他那意大利腔说道。我单身,又是职业妇女,又当妈,他斩钉截铁说我一定压力太大了,只要去按摩或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。明快果决地诊断我是转化症后(他的用词是:焦虑),他开褪黑激素给我,要我每周去做一次Spa。他说,虽然我「看起来像帕金森氏症」(因为我眼袋大又颤抖),但我其实不是帕金森氏症。我是睡眠不足,睡眠不足一样会有这些症状。我跟他说我其实因为疲倦睡得太多,而非太少(所以我儿子早上只能找男友看乐高),但牛仔靴医生只是笑笑:「可见你睡眠质量不好。」我的医生倒是挺笃定我没有转化症,不只是因为我的症状是长期的,而且逐渐恶化,也因为每个看过我的专科医生都找出一些问题(肺部过度充气,血液里什么值过高,扁桃腺肿大,眼睛一堆沉积物,脑部扫描发现「间隙」,当然还有那些又痛又痒的皮疹),他们只是不晓得怎么把这些问题兜在一起而已。有的专科医生说,这些症状搞不好跟DNA有关,我的基因某个地方出了差错。他们想帮我做基因定序,看看能否看出端倪。可是保险公司坚持不为基因定序埋单──而且几个医生说服了几次都说不通──理由是就算发现我有某种不为人知的遗传疾病,目前也没有治疗方法。不论找不找得出病因,都治不好我。我没跟任何人提起我的医学悬疑之旅,连男友都没说。要是你觉得我对别人装没事很怪,那是因为我有我的顾虑。首先,就算我想跟别人说我身体有异状,我也不知怎么解释。我没办法告诉别人「我生了○○病」。事实上,连忧郁症这种有名字的病都是如此,对没亲身经历的人来说,它的症状似乎既模糊又不具体,结果就是他们很难体会你的困扰。难过吗?想开一点就好了嘛!对旁人来说,我的症状就跟情绪问题一样含糊。要是我跟他们提这件事,他们八成会想:你都病得这么严重了,怎么会找不出原因呢?看过你的医生都是白痴吗?换句话说,在牛仔靴神经科医生说我只是想太多之前,我已经预见别人可能做出这种评断。事实上,看过他那次之后,我的电子病历上就多了个「焦虑」,以后每个医生点开我病历都会看到这个字。虽然严格说来这也没错──我的确为我那本悲惨的快乐书焦虑,也为我的健康情况焦虑(后来又为与男友分手而焦虑)──但我觉得不是滋味,好像从此无法拿下这个标签,别人再也不会相信我的症状不是焦虑造成的。我把这件事藏在心底,因为我不想被当成子宫游荡的女人。接着又发生这件事:我跟男友刚开始交往、陷入热恋、可以无话不谈聊上好几个钟头那阵子,有一次约会时他随口说到,认识我之前他曾经很喜欢一个女人,两个人也约会了几次。但他后来得知她关节有问题,没办法健行,就不再跟她交往了。我问他有没有别的原因,毕竟对方并不是什么重症,听起来只是一般关节炎。大家都中年人了,这种问题相当普遍。何况男友本身并不特别迷健行。「我不想哪天她严重了还得照顾她。」我们一边同吃一份甜点,他一边说:「如果我们已经结婚二十年,然后她生病,那当然是另一回事。可是现在明明知道她身体有状况,何必继续下去?」「可是人都会生病啊。」当时的我并不认为自己是「病人」,总觉得身上的症状要嘛是暂时的(只是出了点小状况),要嘛可以治好(甲状腺失调)。踏上医学悬疑之旅后,我的否认进一步升级成魔幻思考:只要还没确诊,就先别跟男友提这件事──继续拖,死命拖,拖到天荒地老──搞不好最后发现什么事也没有。他(有时)知道我觉得「不太对劲」,还去做了些检查,但我总拿牛仔靴医生的说法解释我为什么疲倦:我是职业妇女又自己带孩子,每天都很忙。有时我也自嘲年纪大了,人老珠*。总之我不想测试他对我的爱,不想让他知道我身体出了问题,或是以为我小题大作,稍微不舒服就杞人忧天。不过,我的确很担心自己的情况,担心到期盼这些症状自动消失。我不断告诉自己:我和男友就要共度此生,把心思放在我们的未来吧。也因为如此,我一再忽视我们不适合作伴的线索。要是那个未来不见了,我就不得不面对那本没写的书,还有逐渐衰弱的身体。而现在,那个未来真的不见了。于是我开始想:男友离开我,是因为我病了?还是因为他觉得我对自己的健康太神经质?还是……他是因为我对他像他对我一样不坦诚才离开我?因为我隐瞒自己的情况没告诉他?因为我不诚实面对自己对伴侣的期待?这样说来,我跟他其实没那么不同。尽管我们不适合作伴,但为了继续跟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,我们都把一些事拖着不说。如果男友不想再跟小孩在一个屋檐下共度十年,如果他非常渴望自由,那么如果有一天我需要照顾,他显然不会想挑起这个担子。这是我早在那次约会就知道的事──跟他知道我有孩子一样早。而我现在又故技重施──拖──跟温德尔拖,因为说出口有代价:说出口就必须面对现实。我的病人茱莉讲过,她总希望能冻结时间,让时间停在扫描和得知结果之间那几天。因为在接起电话之前,她仍能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好的,而真相可能改变一切。向温德尔坦白的代价,并不是他会像男友那样离开我,而是他会要我好好面对这个神秘疾病,不能继续装没事。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